当前位置: 秃鹫 >> 秃鹫的形状 >> 月薪刚过万,我为什么敢看一亿的四合院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半年前采访过的人发了一条朋友圈,可以在半年后触发另一个采访甚至一篇文章——媒体人的蝴蝶效应,被我撞上了。
宋哥是链家的一位资深中介,半年前房价疯涨的那段时间,我和几个同事从他那儿套了不少中介内幕,稿子发出去了,宋哥也成为我的朋友圈里相逢是缘点赞一线牵的好友之一。
那天我正在公司开会,对着窗外的日落惆怅一些人间情爱的事儿,手不受控制地开始刷朋友圈,突然刷到了宋哥刚发的一张图片——
我随手把这张图发到了Lab群里,主要是想告诉同事们,房价直降万的机会千载难逢,别错过了。另一方面,分享这种信息,跟分享饿了么优惠券的性质是一样的,本质上无关痛痒。
万万没想到,老板不愧是老板,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他却用来寻找选题。
就这样,我联系上宋哥,缓缓踏上了看房之路。生活遍地埋伏着惊喜,第一次看房,就去看了一个亿的。我有一瞬间想上知乎提问“第一次看一个亿的房子,如何才能假装经常看的样子?”,但很快放弃了,知乎上年薪百万的用户太多,可能这样的经验还欠缺一点。
周六出发前,我拉上了我司三位同事——小猪、mollie和tsing,得知这是一个富婆看房团后,横亘在我们面前的一个巨大问题是:穿什么?
我提议说,我们月薪上万的都市丽人一族,尽量低调一下吧,不要轻易打击别的富婆的买房自信,也是为经济寒冬做一点微小的贡献。
她们连连称是。
我们如约来到了薛家湾胡同附近,房子距离前门只有两公里。
红门高墙十分威武
然而路边街景十分朴实
万万没想到,一见面,我立刻发现小猪穿上了一对恨天高的高跟鞋,后跟哒哒哒地踩在地板上像一块精心打造的马蹄铁,不仅妆容馥郁,还罕见地戴上了金戒指。注意:戒指戴在黑色手套外,颇有戴妃大婚之势。
拍摄于回程途中,有心人可以看出,这双手套的质感与戒指十分不匹配
tsing也带上了金戒指,两枚,罕见地把平时穿的羽绒服换成了羊毛长风衣,小白鞋换成了过膝长靴。下巴高高抬起,嘴角紧紧抿着,好像下一秒就会脱口而出“我买”的样子。
同样拍摄于回程途中,有心人可以通过拍照手势看出来,这二位平时一定没什么机会晒戒指,正确的晒戒指手势为五根手指伸直,尽量拉远与眼睛的距离
mollie还是平时上班的模样,看到另外两位端庄的人儿后轻蔑一笑,对着空气说:这人的钱包瘪不瘪啊,是掩饰不住的。
小猪和tsing抬起高贵的头颅,对mollie的话视若无物,率先迈进院中。
进门是一段长约5米的甬道,通道尽头是一幅雕花墙面。
院里站着很多人,后来我才知道大多数都是链家中介,宋哥朝他们频频点头。据说,北京城里凡是这天有空的链家中介都来了,谁卖出去这套房,佣金就归谁。
佣金有多少?宋哥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个数字:80万。
不多不多,我迅速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我买一万块的东西的时候,会介意多给店员8块小费么。但要是店员跟我说“要么给你便宜8块吧”,我可能会觉得受到了侮辱。
这一切和80万相比,实在太不值得一提了。
走进院内,是非常典型的四合院建筑,灰瓦红墙,就是你能想象的那种“旅游景点”感。所谓“二进四合院”,就是院子里套着另一个院子,非常不符合现代人的居住习惯,但充满了古典气息。
房间里空空如也,厨房和厕所看上去很现代化,谁能想到一个厕所大小的面积要叫价上百万呢。
正房里非常热闹,原来是房东来了。
房东是一位看上去七八十岁的高龄老人,说话时语调高亢,但嘴唇哆嗦,他全身包裹在黑色风衣中,戴着黑帽子和黑色墨镜。我看到tsing以眼色示意小猪,真正的有钱人是这样穿的,mollie的表情依旧云淡风轻,似乎早有预料到。
看到房东来了,院子里像我们这种凑热闹的人迅速围了上来,像饭桌上数十双筷子齐齐伸向一块肉。
以下内容来自房东介绍,作者对真实性不负责,很可能再过几年,这样的故事很难再从亲历者口中说出来了。
房东是地道的皇城根脚下的北京人,祖上是户部尚书,相当于今天的财政部部长。他小时候会跟着父母身后,捧着慈禧赏他们家的金银珠宝,从紫禁城里一路捧回家。
这个家就是如今的这个四合院,不过更早的时候,他们家的势力范围更大,这个房子的前后都是他们家仆人居住的偏院,住了大约30多位仆人。不过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仆人的房子没了,金银财宝也没了。父母一直在这里住到去世,去世前立下遗嘱,去世后这座四合院必须卖掉,由四兄妹平分这笔钱——也就是一人万,避免兄妹因为财产分割问题不合。
为了能拿到这座四合院的流转权(这种大额房产,且地段特殊,一般可能只有产权,但无法交易流转),他跑了北京各种机关地方,盖了多个章,才终于把流转的权利弄了回来。
至于买家,其实已经出现了,还不止一位,所以本日的看房团纯属公益行为。他相中的买家是一位西班牙王子,在中国经营商会。不过,据他说,“也要看打钱速度。”、“谁更快就可以卖给谁”。
说到最后,关于这座四合院的事儿说的差不多了,房东开始说自己的故事。他如今早已移民澳洲,在还没退休之前是五家上市公司的CEO,但是“没有物欲”,可以说是“无欲无求”,他自豪地向看房团的人介绍一天的菜单:一个馒头掰成三份,早中晚各吃一份,就一些拍黄瓜之类的小菜。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啧啧”赞叹声,似乎很热衷于看到富豪节衣缩食的故事,这反而印证了那句“广厦万间,夜眠七尺;良田千顷,日仅三餐”的古老寓言。而富豪呢,也用上十分兴致讲述自己本质上就是一个普通人的状态,就像马云说“我不喜欢钱,我宁愿没钱”一样。
这一切都在这个扭曲的空间里同步发生,活生生《北京折叠》的和谐友谊版。
走出四合院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我有一个大学老师,决不坐火车和高铁,只接受飞机,因为他喜欢摄影,随身带相机——“高铁太不安全”。有一次,他有急事需要当天赶到广州,但北京机场大型延误,他坐在机场看着蓝屏崩溃了,也不肯改签,十分苦恼。
还有一位富婆友人,某天正在我写稿焦头烂额之际向我倾诉,家里的别墅刚修了一个池塘,养了几条锦鲤,却被上海不知从何而来的秃鹫叼走了。
“你说我该咋办啊,烦死了。”她是真的烦恼。
这种烦恼本质上与我坐在东四环的一间办公室里,自己憋一天的方案,却在收到客户意见那一刻感到自己的大脑被客户叼走了一样。
第一世界的烦恼和第三世界的烦恼相遇,没有谁比谁矫情,也没有谁比谁卑微,它们都真实地在所有人的生活缝隙中滋长。
只有当偶尔出现一个口子的时候,我们才得以窥视一二。
最后忠告各位熟悉GQ实验室的读者朋友,以上是一篇小品文,不是广告,如果要把它当成广告来阅读,那,请在后台联系我,我带你去看房。
撰文:朝阳区迪丽热巴
热心看房群众:小猪、tsing、moll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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