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创/深圳商报首席编辑刘悠扬

最近，新锐漫画家卓尔的漫画新作《绿洲狂想》由岭南美术出版社推出，书中讲述了高四留学生爱琳一直为成为说唱歌手而努力，却在申请大学的关键时刻陷入迷茫，最终她突破重重迷雾，坚定地去寻找自己梦想栖息的心灵“绿洲”。这个热血励志的故事，被称为“一首关于青春梦想的狂想曲”。

▲卓尔漫画新作《绿洲狂想》

不久前，卓尔携新书回到国内，在深圳物质生活书吧与读者粉丝面对面分享了《绿洲狂想》创作的幕后故事。聊起自己和漫画结缘的故事，卓尔数次提到“梦开始的地方”。她对艺术的敏感、对生活的谦卑，以及强大的学习能力，让她在一次又一次蜕变中，离真正的梦想越来越近。

采访中，卓尔的热血始终感染着我，更宝贵的是她有一颗赤子之心，“我希望能自由开心地画下去，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我的作品能让大家开心。”——这个小小的梦想，何尝不是最大的梦想？

▲卓尔自画像

1.从画同人作品，开始动漫生涯

记者：能讲讲你和艺术结缘的故事吗？最早是怎么爱上漫画的？

卓尔：我从小就喜欢画画。上小学之后，去了深圳小燕画院的百花分院，最初跟着吴小燕老师，后来跟董建国老师学画画。

我高中在美国读书，通常下午两点半或三点就放学了，做完作业还有很多时间，我就画画。一开始是画《黑塔利亚》的二创同人，主要发表在QQ空间，那里聚集了很多玩二创同人的创作者和粉丝。后来又看了其他动画，比如《怪诞小镇》《探险时光》《彩虹小马》等美漫。我在那之前从来只看日本动漫，看了美漫之后打开新世界，世界观设定有趣，故事也很精彩。我看了很多，也会去画同人，接触其他同人爱好者，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画画。

2.食蝉和早稻，是我梦开始的地方

记者：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你的第一个原创故事？

卓尔：高一下学期开始，我接触了一些原创作品。有一个叫食蝉的国内插画师，画水彩很厉害，我那时只会用彩铅和铅笔，是受她影响才去画水彩的。当时我找了很多水彩方面的视频来学习，那就是我梦开始的地方。从那时开始，我逐渐舍弃了同人，转向原创。

高二下学期，我度过了很痛苦的一段时光，生活和创作都走入了瓶颈。当时我一直学习着早稻老师，还有其他一些比较国风的插画师的风格，已经慢慢脱离了同人创作向原创看齐。瓶颈了一段时间后我花了两天时间，画了一个叫《天葬》的作品，只有九页，讲一个青年的妹妹死了，他到处找安葬的地方，但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被神灵拒绝，最后只好把尸体留给荒野，让秃鹫侵噬。那时我处于一种很忧郁的心境，感觉自己无处容身，于是就画了一个这样的故事。

接着，我画了《虫潮》。当时画了两个女生角色，觉得挺酷的。能以系列插画的形式展开应该很不错，但是水平还不够画不出想要的效果，又很想把她们的故事描绘出来，最终就选择了漫画的形式。这个故事讲的是某一天村里死了很多人，两个主角去调查，顺藤摸瓜，摸到了一个飞到天上的茶馆，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里面有个玩虫蛊的人，被自己的蛊反噬了。茶馆一直飘，那些虫子就到处落，每落到一个地方就会侵蚀那里的土地，最后主角找到母虫把它杀死，故事就结束了。

▲《虫潮》内页

记者：直到现在，你仍然坚持用手绘的方式画画？

卓尔：对，手绘的手感比较好把握，不过现在也会用电脑辅助一些后期的处理。

3.在牛皮纸上画一个复古故事

记者：你的第二个原创故事《夜曲》是在牛皮纸上创作的，复古的画风非常别致。能讲讲它的诞生过程吗？

卓尔：高三上学期，我看了一个学生作品，是一个怪盗偷钻石的故事，一分多钟的动漫，有点像手冢治虫的风格。后来我顺藤摸瓜，看了手冢治虫的动画电影《大都会》，还有鲁邦三世《名为峰不二子的女人》，被那种复古的风格迷住了，同时期我还看了Golo的《幻想曲》，竟然是在牛皮纸上画的，我当时被牛皮纸上演绎的浪漫氛围吸引，然后梦再一次开始了（笑）。

结合前面诸多影响，有了《夜曲》这个故事。一开始想把主角设定成怪盗，但画出来之后觉得脸太严肃了，比较像正面人物，就变成了侦探。他的朋友是个警察。故事大纲如下：侦探要去找一个人丢在赌场的猫，警察要去破一个跨境走私的案子，虽然目的不同，但最后又因为各种原因汇聚到了一起。这个作品原本有个更长的名字，叫做《猫与百万美金的夜曲》，简称《夜曲》。《夜曲》花了我很长时间创作，三个月左右吧，画的过程总之也是历经波折，不知道是纸的问题还是笔的问题，针管笔一上牛皮纸就断水，另外剧情和角色也总出现连不上的感觉，但都已经画了一半了，画也不是不画也不是，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把它勉强做完了。这是一个各方面都不太尽人意的作品，阅读成品的人自然也不多，多少有点沮丧。

▲《夜曲》内页

4.“机器人三部曲”让我学会讲故事

记者：你的“机器人三部曲”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AI即将来到我们身边，这3个作品贯穿着你对科技发展什么样的演绎和思考呢？

卓尔：高三下学期，我看了《Animatrix》（黑客帝国动画版），第二个故事讲的是人如何从奴役机器到被机器奴役。人类与机器人互相屠杀的场面让我觉得很震撼，人类和自己的造物真的会有针锋相对的一天吗，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路可走？我也想试着探讨一下这方面的可能性，于是梦又一次开始了（笑）。

《机器人三部曲》由《BIBO》《PET》《青鸟》组成，三个故事之间大概互相关联着吧：《BIBO》是机器人洗脑人类的故事；《PET》讲的是几十年后，人被机器人奴役、成为机器人的宠物，最终以机器人的觉醒和自杀为结局；《青鸟》没什么故事线，全片是青鸟机器人公司里两个员工的对话，而之前的《BIBO》和《PET》只是青鸟公司给机器人做的情景模拟实验。

▲《BIBO》内页

记者：“机器人三部曲”对你来说是不是一个过渡，让你找到了讲故事和设定故事的感觉？

卓尔：可以这样说。《PET》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故事。故事虽然一开始很套路，但是到了后期感觉多少能体会到角色的一些想法了，感觉和角色有了某种程度上的连接，最有意思的是，虽然一开始我一心只想把机器人刻画成十恶不赦的大反派，在《PET》创作的后期却更多的体会到机器人角色的所思所想，能够更多元化地体会不同角色的情感。故事也从从我操控角色，慢慢变成了角色独立行动。

▲《PET》内页

到了《青鸟》，角色已经基本凭自己的意志行动了。我创作的整个过程，就好像在街上碰到两个人，他们边聊天边向我走近，我在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听到他们讲话的内容，然后他们慢慢走开了，故事就结束了。那种感觉非常奇妙。

▲《青鸟》内页

5.在人生十字路口，用画画找到自我

记者：《绿洲狂想》是怎么诞生的？你笔下的那个追梦少女爱琳，又是如何出现的？

卓尔：画完《青鸟》，我一直很想再画一个新故事，重温那种行云流水的感觉，爱琳就是那个时候创造出来的。原本我想画一个跟医疗器械有关的科幻故事，当时爱琳是以主角妹妹的身份登场的，是一个讲话很搞笑的太妹，很可爱的女生。这个故事虽然“黄”了，但爱琳却留了下来。

▲爱琳

到了高四上学期，一到学校就N面夹击。课程变难了，我也面临着申请大学的诸多选择。当时虽然找了作品集机构，也进行着作品集的准备，却一直不确定是否真的要读艺术类大学。

当时，我面临着至少两个人生选择：上艺术大学，或是去读普通大学的海洋生物专业。想读海洋生物是因为我高三的时候学了这门课，觉得还挺有意思。后来因为狂迷一个音乐组合又横空杀出来第三个选择：流行乐。受这个组合影响，我觉得做音乐很帅，一度很想学作曲。那么，海洋生物、作曲和画画，究竟选哪个呢？我能做好吗？选错了怎么办？未来能不能找到工作？能不能养活自己和家人？我陷在那种迷茫的状态里，整个人处于一种非常颓的状态，似乎走哪一步都是错的。

各方瓶颈夹击之下，觉得“啊压力好大，干脆再画个故事解压好了”。再画个什么故事？这时又想起了爱琳，想画出她的故事，她会经历什么故事呢？构思了很久都没想好，大学申请快截止了，说实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申请大学上，也想不出什么很有新意的东西，最后就想干脆让爱琳也一起经历升学吧，痛苦也好，迷茫也好，都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经历（大概吧），能记录下来也不错，也给自己找点事，不要一天到晚颓着。

6.我想用这本书，留下我的18岁

记者：简单来讲，《绿洲狂想》的核心是什么？

卓尔：寻找自我的故事吧。

整本书讲的是高中四年级的外星留学生爱琳一直为成为音乐人而努力，但在申请大学的关键时刻陷入了迷茫。是选择听起来更脚踏实地的专业，还是选择自己的梦想？爱琳在两者选择上出现了矛盾，在经历一番自我思考与挣扎后，她最终决定相信自己，去寻找自己梦想栖息的“绿洲”。

记者：故事中为什么会有两个爱琳？

卓尔：内心迷茫的时候，心里总有两个声音在打架。我把心中那个唱反调的声音设定成了里爱琳，会随着场景变化不停换装，轻松穿梭于幻想和现实，可爱的百变女生。

▲爱琳在《绿洲狂想》中的挣扎和迷茫，来自卓尔在人生十字路口的真实体验。

记者：爱琳最后的选择是什么？

卓尔：我一开始设定的结局是：爱琳一直找不到出路，最后跳海自杀了，是一个比较黑暗的故事。但是后来，我觉得比起绝望，果然还是希望更好吧，想了很久最后设定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局：两个爱琳在海边互相说了一些鼓励的话，拥抱在一起跳了海，这是充满希望的跳、重生的跳、合二为一的跳。剧本写到这里的时候，说实话挺感动的，也有点小悲伤，因为里爱琳离开了。虽然下次有迷茫的时候，内心那个爱琳还会出现，但果然还是舍不得。总之，只要坚持做自己，总会有路可走，这应该就是《绿洲狂想》传达的信念吧。

▲《绿洲狂想》的结局充满希望

记者：《绿洲狂想》可以理解为你在那个阶段一种精神上的记录吗？

卓尔：可以这么说。《绿洲狂想》是第一次我全情投入，且剧情与现实比较贴近的作品。画的时候也是希望能在故事中保留下我的18岁。

7.作品得到共鸣最令人欣慰

记者：看了你创作《绿洲狂想》同时期的概念彩图，有一种幕后花絮的感觉。

卓尔：我画的这一批画，有沙漠、月亮，有海边游泳的场景，还有海龟、寄居蟹，蓝色的兔子宇航员，在星球上找到礼物……这些画面，都是我创作《绿洲狂想》那段时间的心情映射，跟《绿洲狂想》有情感和世界观方面的联系。《绿洲狂想》故事设定在一个叫棕榈星的地方。我喜欢棕榈，读高中的时候学校还有住宿的地方到处都是棕榈树，起风时叶子在风中边舞动边发出“沙沙”的声音，非常美丽。

▲《绿洲狂想》故事设定在一个叫棕榈星的地方

记者：书中还有一位咸鱼先生，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能讲讲这个形象的寓意吗？

卓尔：咸鱼先生是超级社会人，爱岗敬业的工作狂，熟练玩转社会潜规则，有房有车，每年夏天去海边度假，是我心中社会人的样子，希望能像他一样成熟，游刃有余地玩转各种社会规则。

▲咸鱼先生

记者：这本书出版后的反馈如何？

卓尔：作为新人作者来说还不错吧，起码编辑挺看好的，买的人好像也挺多？

8.“李星星案”催生了《乐园余烬》

记者：再来聊聊你其他作品，《月上一日》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卓尔：这是我年年底为博洛尼亚童书插画大赛创作的作品。《月上一日》是一个关于宇宙的故事，兔子宇航员是小卫星上的调查员，一个人在卫星上研究本地生态，每天绕卫星一圈巡逻，过着简单快乐的生活。兔子宇航员和扎蝴蝶结的小熊都源自《绿洲狂想》，我也希望给他们自己的故事。

▲《月上一日》封面

记者：《乐园余烬》是你最新完成的作品，也是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技法上十分成熟，它的创作过程是怎样的？

卓尔：年5月，“李星星案”曝光，我恰好读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愤怒的情绪无法自抑，就画了这个故事。

青苹果象征着青涩的童贞。一个孩子坐在一堆青苹果上面，坐拥宝物却不自知，天真烂漫，并不知道自己在危险中。危险就是天上的眼睛。苹果滚出去，慢慢地从绿变红，孩子追着苹果到了外面的世界，那里有象征着危险的绚丽花朵。孩子走到了树林里面，在树林深处遇到一群黑色的火烈鸟，它们象征着危险的家伙。火烈鸟给了孩子一只红苹果，换走了青苹果，孩子被卷进黑暗里，苹果流血了。受到侵害的孩子被强大的自我治愈了，一切又回到最初：孩子无忧无虑地睡在一堆苹果上，一切看起来像是一场梦，但青苹果堆里有一只已经变红了，而背后窥伺孩子的眼睛更多了，铺满了整个天空。

《乐园余烬》，寓意燃烧之后的童贞。

▲《乐园余烬》内页

9.我没有宏图大志，画画只想让大家快乐

记者：能否给大家讲讲你最近的一些画作？

卓尔：这幅画叫《平流层爆炸》。画它的时候，机票被取消了两次。这幅画是我当时心情的一个反映：无声的“砰”，你看到了，但你听不到，也不会知道它有多大声。

▲《平流层爆炸》

还有《搭车客》《滚动》《胡须》《有趣的东西》。画的时候只是想画点好玩的，期中点评的时候，老师和同学看了这些画，都笑得很乐，他们评价说“很有趣、很幽默”。我也觉得很开心，因为我的画能让大家开心。

▲《搭车客》

记者：“自由”似乎是你的关键词，有没有想过将来想要成为什么？

卓尔：我希望能自由开心地画下去，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我的作品能让大家开心。

审读：孙世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