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

福斯特的理想之境

发布时间:2022/7/14 17: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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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E·M·福斯特先生本人曾表示“我对作品更感兴趣而不是作者”,但假若我们事先对他的个性有一个直观的了解,对于进入他的评论世界也不无裨益:

“恬淡却不失稳健,用词准确却让人难以捉摸,他会制造一个又一个的小小惊喜。福斯特总是在人们认为应该浓墨重彩的地方轻描淡写。他也总习惯用简洁的话来回答我们的问题,继而调侃一番,极为有趣,却很难模仿。”

上文的速写式印象引自一九五二年剑桥大学国王学院的一次访谈,距《小说面面观》的问世已有二十余年。无疑,我们依然能在书中觅得那些“一个又一个的小小惊喜”,以及“极为有趣却很难模仿”的灵感瞬间。

这部堪称旷世巨作的小书,由福斯特在三一学院克拉克讲座的演讲汇编而成,其内容不仅在讲座期间就大获好评,更是如奇峰耸峙般成为文学批评史上绕不开的必读经典。

但鉴于福斯特的身份与立场,他的理想——即他所认定的自己之所以活着的首要责任——是写出好书,而不是对书本身妄加议论;而他先前的作为——毫不留情面地取笑某些小说理论——又可能会招致同侪的非议,可见这一成功多少是在兼具挑战性与冒险性的困境下诞生的。

那么,福斯特是如何逾越这道“评论与创造性状态之间的鸿沟”,或者索性置之不理?

剑桥大学

如果让福斯特进行自我介绍,他首先必然是一位小说家。此前他已经创作了《天使不敢涉足的地方》《看得见风景的房间》等五部作品,《印度之行》的出版更是令他名声大噪。

上文提到的“取笑”也发生在登上剑桥大学讲台之前,福斯特曾以“一位小说家”的署名发表书评,痛批克莱顿·汉密尔顿(《小说的取材与方法》一书的作者)如美国秃鹫般盯上了小说这一无害的母鸡,并试图“一一历数她一直以来都干了些什么”。

未曾想,七年之后,这项活计派到了他这位英国绅士的头上。

尽管有一些留存的友人通信可略窥福斯特当时的心境,但我们也无从细究他最终是如何鼓足勇气上场的。不过事实证明,他干得不赖。在观察小说这一文体时,福斯特大刀阔斧地将其分为七大侧面:故事、人物、情节、幻想、预言、模式与节奏,这一分类与其说是学者式的,不如说源自小说家的创作自觉;而穿插其间的幻想和预言实际上已游离在理论框架之外,倒更像是出自他本人的偏爱。

以小说家的立场来谈论文学理论,自然是有诸多妙处的。《小说面面观》中的形象化譬喻不在少数,乃至成为日后大学的文学理论课堂上的入门级考点,比如人物一节中的“扁平人物与圆形人物”、模式与节奏一节中的“沙漏与长链”;同时,他用寥寥数语就将情节分析得鞭辟入里,为“故事是对一系列按时序排列的事件的叙述,情节同样是对桩桩事件的的一种叙述,不过重点放在了因果关系上”这一正儿八经的说法最大限度地注入了生命:

故事——“国王死了,后来王后也死了。”

情节——“国王死了,王后死于心碎。”

具有高度发展潜能的情节——“王后死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后来才发现她是因国王之死死于心碎。”

而当福斯特说出“小说家真是有一大堆异常混杂不清的配料需要调配处理的”,他大概又是借此大倒自己身为小说家的苦水,抑或是真正设身处地直面文学创作的难题。《小说面面观》中虽只字未提自己的作品,但鸟儿投下的影子却若隐若现,比如书中的“小说里的人物逃脱了你的驾驭”,与他后来谈及《最漫长的旅程》(年)创作时的观点如出一辙。

出于这种自觉与自况,《小说面面观》毫无学者习气的沾染,它不妄下断语、不强调原则,也并不要求统一,对作者自由度的推崇时而到了温情脉脉的地步。以叙事角度为例,福斯特坦率地表示:“只要效果好,小说家尽可随时转换他的视角,我倒觉得这种扩展和缩小认知范围的能力,这种可以自由决定彰显什么、隐藏什么的权利,正是小说这种艺术形式的最大优势之一。”

切入角度具体而微,得出的结论又充满开放性,这也正贯彻了福斯特所认可的创作理念——小说家必须坚持的观念是“扩展”,而非“完成”。是“开放”,而非“自足”。

《印度之行》丨剧照

福斯特的另一个立场,又与他的阅读理念密切相关:“阅读是消化书的唯一途径,读者必须一个人坐下来跟作者较劲儿。”在20世纪中后期接受美学这一新方法论兴起之前,他对读者的功能予以一定程度的重视,将其置于聚光灯下,并塑造了“理想的读者”这一形象,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革新。

概而言之,对应小说家立场所提出的七大层面,在福斯特看来,小说的每个层面又要求读者相应具备不同的素质:故事吸引的是好奇;情节要求兼具智慧和好记性;人物诉诸的是人之常情和价值观;幻想要求我们付出点额外的代价,做出一种调试;预言要求具备谦卑以及暂时将幽默感抛开;模式则挑动我们的美感,将这部小说当作一个整体来看待。

——无论如何,“若想欣赏其奥妙,读者必须分出一半心思琢磨推敲,不能一味被小说裹挟着随波逐流。”

身为小说家的福斯特同时就充当了这样一位读者,他在讲座之前的准备工作便是“草草对付”十八世纪的小说,开始首次阅读诸如《项狄传》《摩尔·弗兰德斯》等作品。

《小说面面观》中提到的一些英国小说,对于中国读者而言恐怕较为陌生,但也先别忙着缴械投降。福斯特的阅读模式“规模很小,方式任性”,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几乎和普通读者一样平,所以讲座的风格如话家常,选用的段落靠的是临时温习,我们大可放心地跟随着福斯特的思路,沉浸于大段文本之中,体验对不同作家的并置分析,一起仰望英国小说这一潮湿地带之外的崇山峻岭,同时期待着那宏伟的和音即将奏响的一刻。

当然,阅读同时也是一种极度私人化的体验,所以当福斯特对某一位或者几位作者展现出的爱憎分明的态度,恰恰与小说家立场的他形成反差与张力时,我们也不必感到太过意外。那些坦率激扬的文字虽有尚待商榷之处,但评判的依据并非全然空穴来风,有时候,作品乃至人性的魅力不正来自质疑与冲突吗?

《天使不敢涉足的地方》丨剧照

《小说面面观》中始终萦绕着的预设,也许是:文学既然作为创造性产物的一种,那么阅读或谈论文学时是否也应该发扬创造性?福斯特一以贯之的推崇,不是侈谈写作方法论,对具体规章进行条分缕析,而是探寻创造性心灵这一古老的器官。

坚持小说家或者读者的立场,以此构建看似摇摇欲坠的理论框架,实际上是一种对人性高度提纯的阐释角度。与此同时,他又巧妙地“稍做通融变更”——严格来说,是颇具改革性地与历史和年代学一刀两断——最终抵达了一种文学逻辑自洽的理想之境。

这当然不是一部面面俱到的文学批评理论,就像福斯特所说:“对一本小说的最终检验将是我们对它的感情,就像对友谊或别的任何我们无法精确描述之物的检验一样。”历史会不断发展,艺术则亘古不变;而艺术之所以亘古不变,是因为人性不变——结论或许有些粗率,但依然具有振聋发聩的力量。

联系到《小说面面观》之后的现实,又多少有些可叹,因为在自《印度之行》问世后近五十年的漫长时间里,小说家福斯特几乎陷入创作缄默。接受BBC访谈时,他曾说:“我停止写小说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整个世界的社会面已经发生了巨变。”理想之境被打破,而这让他的灵感陷入枯竭。

同样生活在这样一个瞬息万变高速发展的社会之中,所有人都能体悟到巨变带来的茫然与无措。幸好,如今近百年过去,不管历史的车轮如何滚滚向前,至少在《小说面面观》中,还是能够找到一些亘古不变的闪光之处,如同繁星般缀于理论批评的天际,不成秩序,但足够耀眼。我们今天阅读它,就仿佛是当年置身在讲台之下的那些博雅君子,始终兴味盎然。

《小说面面观》

作者:E.M.福斯特

译者:冯涛

★英国著名小说家、散文家和批评家E.M.福斯特唯一的文学批评著作★慧眼独具、洞见迭出,同时又轻松幽默、如话家常★被公认为二十世纪极为重要的小说美学的经典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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