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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生双翼的天使,是东西文化交流的产物,在希腊化时代遍布丝绸之路,其跨文化涌现于不同宗教壁画之中。
对于“双翼”的崇拜,可追溯至古老的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后被希腊艺术所延续与发展,随亚历山大东征的步伐,流播至亚非欧广阔区域,形成天使伎乐题材图像。
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国社会处于大动荡与民族融合的重要阶段,胡人的迁徙带来多元文化的碰撞与交流,天使伎乐形象随之传入中原。
在中国北方所出土的考古文物图像资料中,天使较多出现于入华粟特人墓葬雕刻图像之中,如甘肃省天水市出土的粟特石榻;大唐西市博物馆珍藏的安备墓石塌;陕西省西安市出土的史君墓等。
天使均以肩有扇状羽翼的形象,飞舞或奏乐于空。其形象区别于中原传统墓葬中的羽人,并非以长头大耳,肋下生细长羽翼,身饰羽毛状纹路等东方审美形象出现。
目前出土文物图像可见,北周史君墓天使伎乐形象数量最多,在墓葬神祇人物及乐舞形象中,占重要地位。
一、史君墓1、史君墓形制
史君墓与已发掘的北周大中型传统墓葬布局基本相同,由墓道、天井、过洞、甬道和墓室等部分组成,坐北朝南,以长斜坡墓道形制,并采用多天井,单墓室的土洞墓布局,平面为“甲”型,除墓室平面大致呈方形外,其余均呈长方形。
墓葬最南端为墓道,其与过洞相连,内均填五花土。过洞被五个天井间隔,直通向北。第五个天井连墓室甬道,甬道长约2.8米,甬道最北端置有石门,为墓室入口。
史君墓墓室位于墓葬最北端,室内顶部为穹隆屋顶结构。墓室内,中部偏北置有石堂,由青石所质,采用殿堂式仿木屋顶,坐北朝南,内置石榻。墓室石堂南外壁上方的门楣处置有长形抛光石板,分别雕刻有粟特文与汉文双语铭文,记载了墓主史君夫妇的生平信息。
史君墓第五天井被盗洞打破,因盗取严重,以及长期浸水,甬道至墓室内土质混杂,墓道北部下方东西两壁,过洞顶正南面,天井北部下方东西两壁,墓室四壁以及石堂内壁均绘有壁画,但由于长期侵蚀,彩绘的图像多已模糊不清。
现存彩绘与雕刻图像位于石门正面、石堂外壁与基座处,均刻有丰富浮雕图案,再现粟特宗教、乐舞与生活等场景。
2、雕刻图像
史君墓绘有宴饮,狩猎、贸易出行、宗教祭祀等粟特生活场景图,以及墓主夫妇的升天图,包括有大量的神祇、天使、乐舞伎、粟特人与突厥人等形象,表现出粟特艺术风格。
两侧门框共有9位带翼天使的乐舞图像,1位突厥人乐舞形象,饰有葡萄纹,最下方均有足踏山石的护法神形象。
两门扉共绘有6位身缠飘带的无翼飞天,周围有云朵、卷草纹等图饰,但彩绘多己脱落,画面不清。门框为素面。石门处,诸多天使飞舞于空,或许有迎接墓主夫妇进入粟特天国世界之意。
南外壁呈现祆教祭祀场景,中部为石门,两侧有破子棂窗,图像左右相对称,均刻有四臂神、四名乐伎、侍者、带翼鹰足祭司以及童子戏狮等形象。
石堂西、北两外壁刻绘史君生平,西外壁描绘史君的出生、外出狩猎、率商队出行以及神祇讲经说法的景象,北外壁刻画有商贸交易、商队休憩、酒宴乐舞、出行以及天使搭救落水人的场景。
石堂东外壁刻绘有神祇、祆教的钦瓦特桥、引领墓主亡灵的天使、以及骑带翼飞马的墓主夫妇等图像。石堂基座四面刻有神兽、天使、四臂神以及骑马狩猎等形象,其间饰有葡萄纹、云朵与树木山石等图案。
石堂除南壁表现祆教仪式外,其余四壁表现史君从生至死后,接受神灵审判的历程。
二、天使伎乐图像天使伎乐与中原传统墓葬飞仙形象相异,肩生双翼,出现于祆教世界,其作为具有宗教性质的形象,是祆教世界体系下的象征符号。
石门两侧门框的人物图像均为纵向排列,两侧门框最下方均刻有戴火焰状发饰,双肩斜披串珠,着宽裤,足踏山石,一手叉腰,另一手腕上举的护法神形象。
护法神上方,除右门框第四位为手持来通,身着交领右衽窄袖长袍,披肩卷发的突厥人舞姿形象外,均为手持乐器或酒具的天使形象,两门框共9例。
天使以童子形象出现,羽翼纹路刻画较为细致,服饰相对统一,身体方向各异,具有不同的舞姿形态,每位天使之间由葡萄藤纹间隔,藤纹呈波浪形雕刻饰物。
天使腿部呈一腿前吸,另一腿后伸蹬起或弯曲的形态,形成胡舞所常见的腾跃式姿态,具有浓郁胡乐胡舞的风格特征。
石堂东外壁由三幅雕刻图像组成,雕刻内容为墓主夫妇骑坐翼马,在天使的引领下前往天国的场景。
石堂雕刻的天使均双翼梢部上卷,高鼻深目,梳有发髻或戴宝冠,手持宝瓶或乐器,身系飘带,帔帛斜挎于肩部,手部戴镯,下着长裙,赤脚,腿部形成屈膝形态,飘于空中。
三、文化构成史君墓石堂门楣处所雕刻的铭文,叙述了史君生平与家族情况,为追溯史君墓天使伎乐的文化渊源提供了线索。其中,汉文题铭由揩书与篆书题刻,刻有“大周凉州萨保史君墓”,由于墓主名讳并不详实,学术界普遍称墓主为“史君”。
在粟特频繁的商贸往来中,使康国都城撒马尔罕成为中亚贸易的中心地。此外,粟特喜好乐舞,史籍称康国“人多嗜酒,好歌舞于道路。”自汉降至唐,胡乐胡舞盛行,从史君墓雕刻图像可清楚看出乐舞在粟特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中亚地区有着对太阳与火的崇拜,粟特受古伊朗影响,主要信仰祆教,《往五天竺国传》记载了康国、史国等六国“惣事火祆,不识仏法。”
信仰祆教的粟特人,视水、火、土为构成万物的元素,尸体被认为是腐烂的宿主。
因此传统粟特常严禁采用土葬或水葬的丧葬方式,使尸体污染土地、水源,而是将尸体放置“沉默的塔”上,使秃鹫或狗啃噬肉体后,再放置盛骨瓮中。
入华粟特人迁居至中原后,其丧葬风俗发生变化,正如同史君墓,采用了中原传统的土葬方式,并将中原传统墓葬与祆教丧葬风俗结合。
中亚盛骨瓮上的雕刻图案,被移至石堂等葬具石刻之上,这些石质材料也使得粟特生活、宗教与乐舞等场景浮雕图像,以及天使伎乐形象保存至今。
四、墓天使伎乐的乐舞形态自东汉末年,中原胡风大作,西域乐器传入,天使伎乐作为粟特宗教乐舞形式,包含诸多西域乐器,分别为琵琶、竖箜篌、横笛、筚篥与贝。
北周史君墓天使伎乐图像中,出现两类胡琵琶形制。一种是梨形、短颈,琴箱略大的曲项琵琶,存在东外壁天使形象中。《隋书》提及曲项琵琶源自西域,并非中原的传统乐器。
曲颈琵琶或许与中亚短颈琉特琴相关,两者对音。短颈琉特琴的考古图像资料,最早发现于中亚乌兹别克斯坦公元前1世纪的浮雕图像中,公元2至3世纪短型琉特琴融入犍陀罗艺术,同时被波斯吸收、改造,盛行于波斯萨珊时期。
中亚粟特本位于今乌兹别克斯坦与塔吉克斯坦境内,短颈琉特琴及曲颈琵琶或许与中亚粟特密切。
史君墓天使伎乐具有腾踏跳跃,或飘逸飞翔的舞姿特征,流露出胡舞的朴拙硬朗,以及对中原飞天形态的借鉴。
石门两侧门框的天使伎乐为童子形象,呈腾跃式舞姿。石堂外壁,除两位手持飘带的天使形象外,与石堂基座的天使伎乐均呈飞舞动势,展现入华粟特人舞姿风格的多元共融特征。
史君墓石门两侧门框处的天使伎乐形象,均有着腿部高抬,跳跃而起的舞姿特征,与古文献中胡腾舞形象相契合。胡腾舞作为胡乐胡舞,由童子所跳,其特点在于“腾”,想要腾于空中,需有屈膝,踢蹬腾跳的动作特征。
中原出土的诸多北朝至隋时期西域风扁壶上,也刻有胡腾姿舞图像。如河南安阳北齐范粹墓所出土的胡腾舞黄釉瓷扁壶,扁壶是盛酒用具,自然与酒关系密切。
而在史君墓石门门框图像中,各天使之间以葡萄藤蔓相隔,左门框第一位与右门框第五位天使均手持酒用器皿,现现出粟特的葡萄酒文化崇拜色彩。由诸多因素分析可见,史君墓石门门框的天使伎乐所用舞姿或许为胡腾舞。
诸多乐器与舞姿的来源,可窥探出中亚艺术,与粟特乐舞艺术多元共融特征。墓葬中的天使伎乐形象,用于烘托祥和的氛围,表现超凡脱俗的粟特天国乐舞景象,乐舞与天使形象的结合,也表现出所用乐器、舞姿的重要地位。
总结漫长的流变过程,以及中亚艺术杂糅的特定环境,使流播至中原的史君墓天使伎乐具有多元共融的特征。
史君墓天使伎乐展现出中外诸多艺术文明的融汇,源自西亚两河流域的箜篌,古埃及的横笛,中西亚的琵琶、筚篥、胡腾舞姿,印度的贝,以及中原的排箫等,均显现出丝绸之路上的艺术文化互滲,流露出粟特艺术对中亚多元乐舞风格的承袭,与对中原乐舞的借鉴及吸收。
从天使伎乐的萌起与流变,可看出其在不同区域与文化之中,均以所处环境的文明与审美为主导,采用天使伎乐题材,更多融入本民族固有的乐舞形态,为自身文化思想所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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