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秃鹫 >> 秃鹫生活环境 >> 故事他是战功赫赫的九王,新婚当夜,爱妻说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九王连城自边疆凯旋,没有步入朝堂,而是去了府中内院。
他所珍爱的侧妃,锦歌,已经缠绵病榻三十六日。
然而锦歌拒不相见。
五月的太阳,从正午到傍晚,从白灼的一片到涂满半个天空的艳丽色彩,身影拉的和旗杆一样长。
连城盯着自己的影子,突兀地想起战场上的秃鹫,眼睛里冒的都是绝处的光。他在战场上没走到过那一步,但现在,却有了相似的感觉。
“本王尚未沐浴更衣,叫他们等着。”
连城顶着满身风尘,第四次拒绝了宫中来使,锦歌的侍女看不过去了:“锦妃娘娘久病在床,面容憔悴不宜见人。王爷且往宫中复命,回来时娘娘梳妆打扮完好,岂不是两全其美。”
连城当然知道不过是托词,在自家的庭院里,当着诸人的面,他需要一个台阶。
天就要黑了,宫门有时,不会因他是战功赫赫的九王而变。况且,今日的事情难保不会外传,事关锦歌,他还是有些惧怕的。
连城点头离开,彼时夜色已起,长街上人烟逐渐稀少,唯有兵刃之气不息。这是行伍的底气,但是进宫需步行卸甲,内监为难地清了清嗓子:“九王……”
连城从巍峨的宫殿中回神,瞧着自己一身常服,转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姜澜的剑。”
姜澜,当朝宰相二公子,九王麾下最得力的副将,战死。
宫中的路都是松软的,连城听着不远处的笙歌,握着姜澜的剑,掌心一片冰凉。
宰相为国尽忠多年,白发人送黑发人,满腔的话语都凝成一句:“澜儿……”
连城内心百味杂陈,烛光幢幢之间把一切看的很近又很远,依稀是姜澜的笑脸,又变成锦歌的脸孔,她冷着一张脸问:连城,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连城知道一切不过是幻象,还是借着醉意浇一杯酒,喃喃回应:“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死的人是我。”
边疆凯旋三十六日,锦歌就病了三十六日,连城心里很清楚,姜澜死了,她恨他。
战无不胜的九王像个孩子一样哭出声:“姜澜,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2
九王连城,八岁入行伍,十四岁已是军中出名的勇士,及至十六岁,一身轻甲,耀的整个京师都无法挪开目光。
在连城的光芒下,唯有姜澜不显逊色。九王是皇子,姜澜亦是世家之后,两个人站在一起,便如同天边同时升起了两个太阳,尤其两个人志趣相投,几乎形影不离。
连城正在练武,蒙眼接镖,不知何时起飞镖投向的频率陡然加快,连城来了兴致,左接右挡好一阵之后笑出声来:“姜澜,再来!”
“不来了,累了。”连城这时候才摘下眼罩,姜澜立在原地明知故问:“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是我?”
“只有你敢闯我的练武场,也只有你,他们不会拦。”连城眼中露出一丝狡黠,是九王给予的当事人都不知道的特权,姜澜淡淡哦了一声,还反问:“是么?”
“练刀么,新得了两柄好刀。”连城浑不在意,一心低头挑刀,眼角余光扫到姜澜的时候才不由得一顿,皱了皱眉:“穿成这样,进宫去了?”
刀剑无眼,今日姜澜穿着常服,是没法一起练刀了。连城有些烦躁地摸了摸头:“无妨,你身形和我差不多,我还有一套全新的甲胄。”
“今日父亲与我谈及你的婚事。”
两个人同时开口,就像把连城心爱的甲胄和婚事二字放在一杆秤上,他更显的不耐:“我的婚事找你做什么,怎么不聊聊你的?”
姜澜事不关己:“我大哥年前才成婚,没有这么快。”
连城盯着姜澜,看着不大满意:“那我八哥春节里才定的亲事,怎么我就这么快?”
“这能一样么,你是皇子,年满十八,就要开府出宫的。”姜澜话说的轻巧,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幸灾乐祸:“你是个武痴,陛下愁的不行,为九王殿下悉心挑选了几位人选。又找到我父亲,我父亲再找到我,知道我俩关系好,让我带你去看看。”
“一派胡言。”连城难以理解:“堂堂宰相二公子,何时做起了老娘舅的活儿。”
“……”姜澜知道连城是变着法儿损自己,也不恼:“为了九王殿下,别说老娘舅了,就是媒婆也得当。亲王成婚是大事,我急着讨一杯喜酒呢!”
“去去去。”连城嫌弃地不行。
“那就现在走吧。”姜澜故意曲解了连城的意思:“陛下说了,要让九王殿下挑个可心的女子,急得很。”
连城被他拽的一头雾水:“去哪儿,闺阁中的女子是能让我们随便瞧的?”
“平时是不行,但今天是佛诞啊,世家女子都爱凑这个热闹。”姜澜笑他无知:“况且亲王开府,同时迎娶一位正妃两位侧妃,正妃陛下已经为你选好了,只让你去看看侧妃的人选。”
同时面对三个女子,连城一阵寒颤,然后听到后面又有不满:“我若是有了心爱的人,怎么能让她甘居侧席?况且佛诞到处都是人,选妃如买菜?”
“不是。”姜澜好笑又好气:“小小一件事,要不是屡次被你打断,早就说完了。陛下在侧妃人选之中犹豫不决,也是给你划了范围的。”
连城表情看不出喜怒,摸了摸鼻子问:“哪几家?”
姜澜逗他上道,更不肯说:“先带你瞧,眼缘第一,早知道就没有意思了。”
连城醉心武艺,对别的事情都不甚上心,佛诞是大节日,寺径道路上人来来往,反倒让骁勇的九王感到一丝不安。
“人太多了,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连城在背墙的地方直喘气,终于寻到一处僻静的角落,他在疲倦之中抬眉,那一刻如蓦然回首,锦歌站在早春梨花之下,时机和缘分都刚刚好。
3
连城其实不容易醉,战场上喝惯了生猛的烧刀子,宫廷的美酒就如清水一般寡淡。所以他会想,为什么偏偏是锦歌?
这一夜连城留宿宫中,母妃长久没有见他,宽慰之余又忍不住叹气:“……可怜了姜澜那个苦命的孩子,连一点血脉都没有留下来。宰相这些日子瘦成了一把骨头,战场上刀剑无眼,可若出意外的是你……我想都不敢想。”
连城垂着头,低声叫了一声:“母妃,孩儿会保重自身。”
“你这个孩子。”母妃顿了顿,索性直说:“你成婚已有两年了,你若有个一儿半女,母妃也……”
连城更加为难:‘母妃,锦歌还病着。”
“那其他人呢?”这话说的逆耳,就是母妃也不得不软了情绪:“你的王妃出身大家,又隔着当年的事情,别总是锦歌锦歌的,叫人心寒。再往下说,锦家借了九王的门楣,这一步已是极限了,拿不起的东西,即使强塞到手里,也会摔碎的。”
说者无意,连城听了却是心痛不已,隔了半晌才挤出一个笑容:“母妃,儿臣醉心行伍,不明白您说的复杂。”
“你若真不明白,当年又岂会让步,你的性子我知道,你是在逃避。”
连城无话可说,只得求饶:“母妃既知道儿臣有心逃避,就不要再进了,给儿臣留些颜面。”
母妃望着他,说不上感慨还是心疼更多:“我儿,你当年可不是这样的。”
当年,也不过就是两年之前,锦家卷入文臣纷争,一时间纷纷嚷嚷,市井巷陌都是锦家的恶评。锦家闭门不出,百姓怨气无处发泄,便围在锦家门口,真正堵住锦家的去路。
连城在军营之中,对朝堂之事不甚关心,很晚才听说这件事情:“有这么夸张?这也太过分了,那锦家的人出不去,岂不都要困死在里面?”
他穿一身正装,姜澜一眼看穿了连城的想法:“别去。”
连城正在穿鞋,歪着头问:“为什么?”
连城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有经历过挫折,只信心中的道义。姜澜被他问的语塞,连城继续穿鞋,给他讲自己的道理:“我已禀明父皇以锦歌为正妃,那她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焉有不管之理?”
“可是……”姜澜索性直言:“圣旨未下,名不正,言不顺。况且文臣之争,口舌如剑,字字诛心。”
“无妨。”连城浑不在意,拍了拍腰间的配剑:“文臣再厉害,能厉害的过我的剑?”
”连城。“他打定了出门,没想到姜澜最后关口还是一把拉住他了,他皱了皱眉,神情之间尽是疑惑。连城秉性纯直,毫无心机,姜澜硬是被他的目光逼得松手,只得叹了一句:“你没有领教过文臣的厉害。”
连城对他笑:“那就去领教领教。”
于是少年横刀策马,横跨于锦府门前,聚集的群众被他的冲散,他理所应当地报上名号:“我乃九王连城,围观者退散,勿伤锦府众人!”
百姓碍于九王的情面稍稍退却,连城在到来之前已经了解过事情的起因,却不想民怨如此沸腾:
“九王赫赫有名,为何偏帮锦家!”
“锦家受禄朝堂,为何上愧于君王,下愧于百姓!”
“锦家的主张,我们一个都不赞同,一个都不相信!”
这都什么和什么,连城都忍不住挠头了,若是百姓真的读过锦家的檄文,怎么会说出这种话?锦家在朝堂力主变法,由此引来文人相斗,本意是维护下层民众的利益,怎的反倒民众骂锦家骂的最恨?
但连城不傻,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连城定了定神,向众人说道:“诸位所解或有误差,本王愿在此倾谈,以免误解伤人。”
“九王你偏帮锦家,有什么可以论的?”
“九王话语伤人,怎能为了锦家伤了百姓的心?”
若论战场是非,连城可以说的头头是道,但文人所起的舆论之漩,连城只觉得犹如缠的越来越紧的水草,慢慢有了窒息之感。本来可以轻易说清的道理,缘何就说不清楚,从何时起,开口句句是错。
百姓复又围了上来,情绪比之前更加激烈,竟像是要去破开锦府的大门。连城别无他法,只得抽出长剑,肃然说道:“诸君请静!情绪冲动亦做后悔事,聚集无用,公道自有天论!”
众人被一时震慑,他的目光一一掠过,虽然无奈却语气坚韧,带着浸透苍穹的孤勇:“连城不日大婚,将娶锦家女,锦家之事便是连城之事,诸君有恨,当从我身上过。”
他站在那里,一个人便是一座城。
文臣之争煽动百姓,但眼前是天之骄子,权贵中的权贵,若将九王牵连其中,事情又会全然变了兴致。
“婚书未下,不可作数!”
“九王声名赫赫,陛下怎么会让九王娶锦家女!”
“锦家不配,九王务必三思!”
每一句话连城都听见了,但他心如磐石,绝不后退。锦家困守府中十四日,是年轻的九王以性命和名声开道,换了锦家上下一条生路。
连城在锦家门前站满了十二个时辰,恰逢京师大雨,人群只得渐渐散去。水米未进的连城在天地间捧一口雨水,转身看到大门中开,锦家的当家人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冲他深深一拜。
连城只觉得做了一件小事,受不得如此重礼,锦家人都在,他的目光越过庭中荷苑落在锦歌身上,笑的就更加局促。
4
四月早过了梨花的时候,荷花尚在苞中,正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季节。
连城不善逢迎,宫宴之后就留居府中,他和锦歌近在咫尺,却像隔着天涯的两端。
深夜,府中只有值夜的幽幽灯火,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王爷,锦妃娘娘不行了!”
不行了,是怎样的不行?连城脑袋里一片空白,还是凭着本能连忙套好衣服来到她身边。
连城大婚两年,出征离家的时间就有一年半,如今看着这张自己深爱的脸孔,熟悉的是气质,陌生的是感觉,究竟从何时起,自己开始遗忘。
“锦歌……”一切都太过突然了,连城一出声就哽咽地说不出话。
年轻的锦歌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形如枯槁,再也找不到梨花树下温柔明媚的样子。这时候她终于不再逃避连城,她怅然地说:“我知道,我不成了。”
他该说些骗她的话,但连城在沙场见惯生死,这一刻竟然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恼恨地摇头,锦歌反倒释然,看向连城的眼中收纳着涟涟水光:“王爷,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欠你一句道谢。”
没有连城,就没有锦家。锦家是靠着九王的镇守,才没有被愤怒的百姓撕成碎片,亦是靠着九王的长剑,才从朝堂的文臣之争里得以脱身。彼时圣旨未下,皇上的意思并不明确,但九王要娶锦家的女儿已闹的人尽皆知。
连城本来在民间名声极好,此刻民怨更沸,只当锦家的女儿是狐狸精,蛊惑了九王的心智。两相权衡之下,皇帝只得同意连城迎娶锦歌,但不可以锦歌为正妃。
“既是我心爱之人,如何担不起正妃之位?”
“除非你想让她死。锦家这一次可谓是吃力不讨好,把上下都得罪了个遍,这把火不是被你压下去了,是不敢烧到你面前。朕早和你说过正妃有定,你只需要去选个心爱的侧妃,如此正好,否则再生嫌隙,别说是你,就是朕也保不住他们。”
那时的连城再不甘,总归是欢喜的。他生怕锦歌觉得委屈,准备了许多的礼物给她,连要说的话都在心中反复排练多次,却没想锦歌面如寒冰,在新婚之夜消散了所有的温柔和美好。
“锦歌,我……”他偏生在此刻吃了嘴笨的亏,越急越说不上话。
锦歌过白的脸色被嫁衣映得红彤彤的,因为愤怒而轻轻颤抖着,如柳枝扶风,都是带着弱势的,她仰着头问:“王爷与二公子情同手足,缘何知道我们两情相悦却横加阻挠?”
这一句话如兜头的冷水浇下,连城骇的直退几步,不可置信地问:“二公子,你说姜澜?”
锦歌大概是气他明知故问,所以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平心而论,他们之间有过一春短暂的美好时光,一起在湖边散步,一起在街心游荡。连城并非强取豪夺之人,若非感到锦歌的不曾抗拒,不至于莽莽撞撞地向锦家提亲。
那么问题出在……姜澜?
连城不敢想,更不愿想。像他这样的人,锦歌能碎了他的心,但姜澜会要了他的命。连生出这样一瞬间的念头,都让他无地自容。
他一定误会了姜澜。
连城瞧着冷若冰霜的锦歌,想起她在梨树下的嫣然一笑,又想起仗义果敢的姜澜,竟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锦妃别院。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连城夹在锦歌和姜澜之间,误会重重却无从开解,无论如何,锦歌爱慕姜澜是真。
连城恳切道:“是我……是我错意。即使我不娶你,锦家的危难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锦歌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不知道有没有因此好受一些:“若说是错,何处不错……二公子下葬了么?”
她困于病中,不知今夕何夕,唯独还惦记着姜澜。连城心中卒痛,告诉她:“姜澜已于日前随大军凯旋,不日将风光大葬。”
锦歌口中喃喃:“这么久啊……”
确实是很久,连城不忍告诉他,姜澜死于阵前,早已没有完好的尸身。连城带回了他的剑,至于葬礼,不过是一场留给活人的体面。连城说:“久一点,才配得上他。”
锦歌定定看着他,连城本能地想要逃避,锦歌轻轻叹了一口气:“九王,你是个好人。”
他不知该怎么回应这句话,太羞赧了,也太离奇,他是一个好人么,如今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了。锦歌问:“二公子葬礼的时候,可否帮我带一支梨花给他。”
五月了,京中梨花早就谢尽,锦歌突然抓着连城的手:“那支梨花我早已备好,请九王……助我完成这个心愿。”
5
连城一动不动,姜澜回头看他,神情从疑惑变成了然:“什么情况,缘分天降?”
连城呆呆的,不知道该不该认。姜澜笑嘻嘻地凑过来:“原来你喜欢这种。”
连城伸手就是一掌,姜澜灵活地闪过,连城更气了,对着姜澜的笑脸好一阵见招拆招。近身搏斗是他的强项,此刻却被姜澜捉住了手腕,食指放在唇间:“你也不怕唐突了佳人。”
连城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别扭地问:“是谁?”
姜澜装傻:“你说谁?”
“你以为我傻啊。”连城瞥了他一眼,更加气恼了:“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丫鬟,我眼神有这么不好么?”
姜澜凑近他说:“我还以为九王不问出身。”
“……”连城只觉得姜澜今天是成了心和他作对,气鼓鼓地说:“我说不过你,你就看我笑话吧。”
“怎么能这么说。”姜澜没想到连城真的有所相中,他们认识多年,怎么样都算是一件稀奇的事情:“九王心有所属,我必全力相助。”
连城听了声赶紧回头,又像触电一般赶紧避开某个方向:“你净取笑我了。”
“京都锦氏的女儿,名锦歌,生性温顺,善琴歌,年十六,与九王正好相配。”姜澜竹筒倒豆子一般悉数道来,连城还是懵懵的,姜澜不由得问:“你在想什么?”
“她……”命运来的迅疾而猛烈,闻名京师的九王头一次没了主意,小声问:“她会喜欢我么?”
姜澜差点就要哈哈大笑,但是连城看着认真,便叫姜澜消散了所有玩笑的意思。“会的,谁会不爱九王呢?”姜澜努了努嘴,鼓励他:“不过首先你得让她知道你。”
梨花如海,锦歌带着婢女滞留期间,连城眼巴巴地看着,想多看一会儿,又怕她下一刻就会离开,反复之中,还是迈不出第一步。姜澜陪在他身边,并不催促,只是等的太久了,才轻轻叹一口气。
这口气是关照,是怂恿,是不可置信的沉浸,连城从这口气里听见命运。
他变得不像他。
“你帮帮我吧。”连城丢掉了所有的骄傲,想了半天才折一枝梨花,递给姜澜:“你帮我送给这位小姐,她若问起,我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姜澜简直不敢相信连城想了半天想出了这么个蹩脚的方式,简直和自然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但是连城太过苦恼,姜澜是兄弟,只能照做。
连城看着姜澜带着那支梨花走向锦歌,锦歌的侧脸依旧露出惊喜,但是连城左等右等,总是等不到自己出场的时机。后来他耐不住,只得自己走过去,装着寻找姜澜的样子:“半天不见你人,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锦歌并未起身,她侍女在一边解释:“梨花好看,若不是我怂恿小姐摘花,也不会崴了脚……啊,是九王。”
连城没想过锦歌困于此处竟是这般原因,反倒更加觉得她可爱。锦歌这才与他们见礼,侍女一个劲儿地往连城身上看,连城只记得欢喜,被情绪蒙蔽了双眼。
大婚之后出征之前的半年,连城慢慢将很多事情想的清楚,他忽略了很多事情,比如锦歌并非一味是他所想象的柔弱温顺的样子,比如锦歌的目光一直都偏向姜澜更多,比如——
连城将黄金所制的梨花放入姜澜的随葬品中,外面天光惨白,却是俗常的一天。
“锦歌已去,遗愿完成,你不用再跟着我了。”连城看着锦歌侍女惊讶的脸孔,很多话想说,但他不是一个惯于伤人的人,只得说道:“我与锦歌如此结局,你呆在我身边,没有希望。”
“王爷……”
不是为了责备,只是忍不住,所以变成陈述的语气:“那支金枝,还有很多事情……你都没有告诉她吧。”
她,她的小姐,锦歌。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那时候他身在局中看不清楚,但是所有人都看不见么?锦歌心悦姜澜,但是侍女爱慕九王,往来传讯,她都是偏向九王的,她未必做了多大的错事,她只是一心向小姐迷途知返,促成这段良缘。
侍女咬着下唇,全身都在颤抖,也是忍不住:“王爷,你为什么不告诉小姐送花的人本就是你!”
连城不止一次想过,但是太晚了,直到大婚当天才知道是错。他当然是想说的,可是纵使他早来一步,锦歌爱姜澜,离散却是真。
缘分来的正好,却不是每个人的正好。
侍女不甘心地说:“二公子不爱小姐,许多事,说了不也是徒增烦恼么?”
连城大婚,姜澜送来梨花金枝,还以为他贺着自己与锦歌的新婚之喜,及至他与锦歌龃龉,也从未多想。
“不知道九王有没有告诉锦歌当日梨花的真相,倘若王妃有疑,便可坦然告之。”
连城没受过委屈,现在一颗心更是酸到极致。姜澜如此,他怎好将变故和盘托出。
边关有难,九王自请出征,宰相二公子自请为副将。
连城瞪大了双眼:“你怎么也跟来了,宰相不是正在筹划为你娶亲么,好歹成亲了再来?”
“边关有难,臣子怎好安度家中?”姜澜与他耍了一个玩笑:“还是九王娇妻美妾,不想别人抢了风头?”
“你若有胆,便来抢,我有何惧?”
说到底,姜澜还是太了解他,轻易荡开话题,而他太粗心,看不穿姜澜的心思。
姜澜的犹豫,姜澜的痛苦,姜澜的愧疚。
要命的那一战,连城以一敌三,敌方一刀劈下,是姜澜冲过来替他挡的。
该死的人,确实本该是他。
姜澜呕出一口血,笑的释怀。
连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轻松的笑容,他们朝夕相对,又有行伍的压力,他把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
但那一刻他方涌生不好的预感,几乎从头顶战栗到脚底,他收纳姜澜的遗物,看见一方磨破的锦帕,边角一朵梨花,并一个锦字。
他……真的好傻。
姜澜什么都知道,却以为一切皆可转圜,只要连城告诉锦歌送花的人是他,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
可是,锦歌爱的是姜澜啊。
连城来到锦歌的墓前,这一墓正朝姜澜之墓,遥遥相对,如同相守。他想做的很多,到头来也只做了这些。
连城浇下一壶姜澜生前最爱的酒,告诉她:“姜澜一直都是爱着你的。”
他回头,青山渐远,城池不息。
庭院深深深几许,缘来是错,错错错。